10/18/2006

摇滚向左,年华向右[转载]

  [题记]本来这个Blog打算只收录自己的文字的,但是看到这篇文章之后,我却无法说服自己不转载过来。虽不是什么惊世骇俗之作,但确能代表某一类人共同的心声。那些不堪的往事,难舍的旧情,那些痛苦与迷茫,已经深深嵌入我们的肌肤,成为我们的一部分。人生也许空无,命运也许早已注定,不过在参透这团迷雾之前,还是应该用尽每一份热情,去追逐自己心中潜藏的梦想。吾宁在道路的尽头为这个苍凉的人世叹息失望,不甘在前进的半途留下一丝的退缩和遗憾!

  正文开始……

  一直想为此写点什么,但是每每提笔,又每每作罢。仿佛摇滚就是生命中一个隐匿的地带,在这里,我可以看到自己灵魂的阴暗、卑微、晦涩、苍凉,以及由青涩走向成熟路上的挣扎与释然。
    
  我需要停下笔想一想,才可以顺畅的表达……
  
  1、崔健
  大约提到摇滚,就不能不提到崔健,而提起崔健,人们会很自然的想到那首《一无所有》。据说那是划时代的声音,是中国摇滚的第一声号角。但在我看来,这首歌更像一首流行歌曲,而并非摇滚。后来崔健自己也坦承:“当时的《一无所有》就像化学反应,如果拿到现在来发表这首歌,我估计没有人理睬。那个时代正好被人赶上了。”
  
  真正喜欢是那首《假行僧》。
  第一次听到《假行僧》,却并非崔健的声音。那是一个师兄在雪域高原上嘶哑的吟唱。我听到他在电话一端唱着:“假如你看我有点累,就请你给我倒碗水,假如你已经爱上我,就请你吻我的嘴。”于是不可挽回的爱上了西藏,爱上了崔健和这首歌。唯独不敢爱上他。
  后来的许多年中,当我从南走到北,从白走到黑,从此处走到彼岸,从故土走到异乡的时候,我始终知道,同师兄一样,我也只是假行僧。
  或者在找寻什么,或者什么也不指望找到。只愿在行走的路上,把那些关押着的梦想,一一释放。然后一身轻松的回到现实,安静的生活。
  
  师兄说,现实是一个笼子,你我都是笼中兽,压抑不住骨子里的野性,总想挣扎,逃离,却不知道逃到哪里。因为我们生来没有见过森林,没有享受过自由,所以即使扑腾出去了,最终还得回来。
  
  师兄毕业之后,我曾经到他的单位去看他。
  圣诞节前夜,他在狭小的宿舍里煮面给我吃。没有多余的碗筷,我们就凑着锅子,我用他的碗筷,他用锅盖和勺子艰难而搞笑的把面条塞进自己嘴巴里。
  那宿舍像个冰窖,阴冷。师兄愤愤的说,他要辞职,这不是人待的地方。
  
  窗外有雪,和一些外表狂热内心冷漠的人群。
  他们在狂欢,狂欢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节日。
  
  依稀记得没有喝酒,只有可乐。而且是冰镇的。
  师兄说,等我辞了职,我要请你喝酒吃大餐。
  等着我。
  
  房间里放着一首歌,依然是崔健。《快让我在雪地上撒点野》。
  
  崔健在含混不清的唱着,我光着膀子,我迎着风雪,跑在那逃出医院的道路上,别拦着我,我也不要衣裳,因为我的病就是没有感觉。
  那微弱的旋律感和着强烈的鼓点,一下一下敲击出他咆哮的声音。
  给我点儿肉,给我点儿血,换掉我的志如钢和毅如铁,快让我哭,快让我笑,快让我在这雪地上撒点儿野。
  
  窗外,雪积的厚了。师兄说,想不想去雪地上撒野?
  我笑,我怕冷。
  
  我说,哥,你知道吗?其实现实不是笼子,我们也不是兽。我们是病人,是感觉太敏锐,神经太脆微的病人。所以,我们不能离开医院,只能在现实这个大沙场上来回打滚,让沙砾在皮肤上磨出厚厚的茧子,使它变得麻木,坚硬,变得百毒不侵。然后才能痊愈,才能健康的生活。
  每一个自然人都是这样艰难成长为社会人的。只是有人坚硬,有人却生来敏感,所以痛得更持久一点,但终归是会完成这个免疫过程的。

  
  后来,师兄找到了一个女子,相爱了。那女子是个护士,她医好了他。
  不,不是医好了,而是帮助他具有了免疫力。
  他不再想要蹦出笼子,安心的融入了这场生活。
  
  很多年后再见,师兄已稍稍发胖,一脸的微笑。
  目光中没有了凌厉,笑容里没有了狂傲,生命中也没有了当年独行天涯的激情。
  
  我们的年少轻狂终于还是敌不过时间。曾经视为白开水一样的平淡生活,如今还是淹没了我们。
  我们心甘情愿的喝掉它,还要夸赞它有益健康。
  
  仍然是冬。踩着积雪行走,咔喳咔喳的声音好像一首歌。
  师兄小心的搀着怀孕的妻,温和地说:“当心路滑。”
  
  2、张楚
  隐约记得这样一张照片:在哪个摇滚风行的年代里,张楚和这个圈子里最火的几个人一起,为杂志拍的号外封面。张楚站在前排最左边,神情太像个拘谨自闭的孩子。他的旁边站着一群披着长发的他们,大都表情桀骜,下巴上扬。
  
  他夹在他们中间,一副不知道该把手脚放在哪里的样子。
  这里不是他的家。
  从《姐姐》到《孤独的人是可耻的》,张楚一路走来,更多的是以一种寂寥的样子出现在我耳畔的。他的音乐接近民谣,却被那个时代划到了摇滚阵营,和窦唯、何勇一起,创造了魔岩三杰的鼎盛,成就了所谓的黄金年月。
  很难说究竟是张楚选择了摇滚,还是摇滚选择了张楚。也许,这种错位的选择,来自于当年摇滚的强势。它把一切非主流的音乐,统统拉拢到自己的阵营,不由分说。
  张楚在《苍蝇》里唱:我不饿可再也吃不饱,腐朽的很容易消化掉,新鲜的又没什么味道。仿佛在隐喻他自己的处境。他一路向着梦想飞去,却还是被拍死在飞往纱窗的路上。
  摇滚成就了他,却也成了他一个跳不出的枷锁。
  于是他走了,孑然一身回到西安,孤独的漂在路上。
  自此杳无消息。
  
  何勇说:张楚死了,窦唯成仙了,我疯了。
  当初的魔岩三杰和鼎盛一时的摇滚,慢慢的平息下来,安静下来。
  
  很久以后,在贺兰山音乐节上,看到他归来。穿着白T恤站在哪里唱,偶尔会憨厚的笑一下,脸上雕刻的印记便会露出来,透着黄土高坡的苍凉。
  他说,他要尝试摆脱摇滚,做出更丰富的东西。
  他说会健康的活着,他说始终会好起来的,他已经看到了光亮。
  
  闭上眼睛,我的眼前会出现一个头发微卷、凌乱,肩膀瘦削、稍稍弓着的男孩子。他拘束的告别人群,然后背转身去,低着头,垂下眼帘,缓慢的向前、向前。
  如同我们的青春,曾经激荡,曾经孤独,曾经执着,曾经追问,曾经迷茫,曾经失落,然后都一一告别,一一离去。
  但是那一个背影,终于还是回来了。纵使改了名字,不再摇滚,纵使一脸沧桑,丢失了那颗不肯媚俗的心,他也依然是他。从他的笑容里,依稀可以窥到我自己的影子。
  
  3、许巍&汪峰
  很多人说,许巍民谣了,汪峰流行了,他们两人都不再摇滚,开始妥协了。
  那又怎样?
  
  比如许巍。我更愿意把他看作一个诗人。
  他唱着:青春的岁月,我们身不由己,只因这胸中,燃烧的梦想,青春的岁月,放浪的生涯,就任这时光,奔腾如流水。体会这狂野,体会孤独,体会这欢乐,爱恨离别。这是我的完美生活。
  低吟也好,浅唱也罢,都是用那些简单的旋律把直指灵魂深处的文字刺进麻木许久的心。听着他的歌会突然明白,原来歇斯底里的抛弃一种生活不是勇敢,而是幼稚。

  然而这过往中的潮起潮落,昔日的呐喊求索,不是目的,不是终结,更不是年少轻狂的错误,那只是我们的,完美生活。站在岁月的岸边,看到曾经的自己,会微笑,会释然。

  也许一路上穿越幽暗的岁月,也曾经感到彷徨,可是绝望到低下头的那个瞬间,却蓦地发觉脚下的路。那条路,通往心中的圣域,通往清澈的彼岸。那里盛开着,永不凋零的,蓝莲花。
  许巍用他的歌告诉我们,现实是不能背弃的,你可以流浪,可以怀念,可以信仰,但是不可以绝决。
  那是对生命的草率与不负责任。
  我们所能做的,只有用最最隐忍的方式,活下去,走到底。
  
  也许正是因此,许巍在枯萎的摇滚世界里活了下来。真实、隐忍、带着依稀美好的向往与感恩,微笑的看着自己,漫步时光。   

  同样存活的还有汪峰。

  在很多人眼里,做摇滚的唯一结果就像人生的唯一结果一样,那就是死亡。
  依然清楚的记得那时的汪峰,他说,象一条鱼儿游进了网,象一只鸟儿砍断翅膀,象一块石头扔在街上,象一个战士被弃之山岗,如果我全部的人生只是一次失去,妈妈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?

  他说现实是个笼子,我象一只小鸟,他们给我一对翅膀,给我一个方向,他们说那就是幸福,于是我满怀希望,朝那儿甜蜜的飞翔,然后看到了真相。那里没有幸福,只有一堵大墙。
  他说我不知道未来怎样,我将去向何方,我应该真实的生活还是去幻想?

  最后他说,我从五岁歌唱到现在已经苍老,甚至还是两手空空像粒尘土,子夜的钟声已经响起,我多想抓住妈妈的手,可是太晚了,钟声已响起。再见,二十世纪,再见,和我一样迷茫的人们。
 
  从儿时自闭到女友筠子的自杀,从北漂生活的落魄到鲍家街43号的解散,很难想象这个曾经绝望的站在建国门桥上,一遍遍说着晚安北京的汪峰,这个自称是美丽世界中永远的孤儿的汪峰,是如何在摇滚路上坚强奔跑下来的。

  所幸他终于不曾离开。
  
  后来,他不再说再见与别离,而是在歌里唱道,生命就像一次云游,坎坷也是一种收获,伤痛就像一次放声歌唱。而在这繁华世界中,除了阳光,再没有什么可以笼罩世界,除了悲伤,也再没有什么值得忘却的了。
  大约此时的汪峰,在经历过那些变幻的岁月,经历过许多屈辱、荣耀后,已然学会了哭泣的时候再不悲痛欲绝,而是面带微笑,缓缓落泪。而那些当年看起来比天高比海深的苦涩,因为有了这份淡然和从容,便掺进了酸甜辣咸。于是五味俱全,于是厚重悠远。  
  
  不再呼嚎的汪峰,一点点透彻,一点点平静。
  如同渐渐长大的我们。   
  
  4、终  

  在我的概念中,摇滚从来都不曾没落。没落的是我们这一代人,听歌的我们和唱歌的他们。
  无论是消逝的黑豹唐朝,还是淡去的张楚郑钧。或者决裂的何勇。又或者蜕变的许巍汪峰。
  
  像这些摇滚过的孩子们一样,我们喧闹之后,发泄之后,才明白生活一如既往的平铺直叙,不会因我们的诘问而改变了它的残酷。

  于是摇滚向左,年华向右。我们一起告别了年轻时的愤然高歌,开始学着淡定从容的吟哦。
  慢慢的,坚定的,直行向前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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